一世芳华

【花鱼/云风】孽欲迷情 第四十五章、婚变

第四十五章、婚变

    七月初七，乞巧节，一个相爱之人鹊桥相会的日子。

    移花宫一扫往日冷清阴霾的气氛，张灯结彩，爆竹震天。侍女们全部改着红装，分立新楼内外通道，尽显主人家的气派。

    宾客早已入座，八大门派都相当赏脸，少林、武当、昆仑、峨嵋、华山、崆峒、点苍、丐帮，来的都是一代宗师级的人物。其它江湖门派、各路独客游侠，更是群贤毕至、不可细叙。

     婚者，昏也，黄昏为礼。时辰未到，燕南天仍在房中瞑目静坐，全不受室外喧哗之声的影响。小鱼儿也在自己房中，倒头睡觉，但是他心情烦躁、郁结重重，翻来覆去，毫无睡意。

    他抬手挡在眼睛上，自己对自己说：“小鱼儿，想哭趁现在没人啊，等会出去一定要对所有人笑，可别丢面子啊！”

   此时花无缺也在自己的房中等待，他虽然已换上了正红的礼服，脸上却毫不见缔结良缘的喜悦，清冷得像一片雪。这是一场被胁迫的婚姻，他甚至没有机会在婚前对爱人坦白背叛，和恳求原谅。

    邀月宫主也在自己的寝宫内等待，窗台上漏刻的水一滴一滴缓缓注入壶中，她注视着吉时一点一点临近，眼中的神情逐渐炽热……

    终于，申时到了！

    随着女赞礼朗声高赞：“吉时已到！典礼开始！”

    楼外礼炮连声鸣响。

    礼炮声中移花宫主和花无缺一起缓步走入大堂。移花宫主在前，花无缺在后，在他二人的后面跟着八名侍女，手捧成双的大雁、鲜花、丝绸和美酒。一行人神情庄重，美丽高贵，缓缓走到礼堂正墙巨大的喜字下，回身站定。

    燕南天和小鱼儿也在这时候来到新楼，立刻被迎候的侍女请上高堂。小鱼儿看到峨嵋派掌门人神锡道长又出现了，不过他现在没有空找他麻烦。

    高堂上同时站着邀月、燕南天、花无缺、小鱼儿四个人，就是今日大典的主要人物。

    女赞礼再次高声：“迎亲——”

    和着她拖长的尾音，丝竹之声也响起，众宾客耳目一亮。

    只见四个红装侍女簇拥着新娘聘聘婷婷步入堂中。新娘子一身凤冠霞帔，盖着红盖头，凤冠两侧长长的珍珠流苏一直垂到腰下。

    在美妙多情的乐声中，她们姗姗向新郎走来。

    花无缺凝望着自己的妻子，在这样一个喜庆的时刻，他却感到深深的悲哀。小鱼儿看看铁心兰，又看看花无缺，脸上的笑容就像一张凝固的面具，僵硬无比。

    燕南天毫不为所动，邀月却踌躇满志。

    当新娘走到大堂正中时，邀月忽然举手喝止道：“慢着！”

    乐声随即停止，众人纷纷看向邀月。

    就见邀月面带冷笑，向众人道：“移花宫自立宫以来，从未有过喜事。今日鄙派弟子成亲，蒙各位掌门光顾，移花宫蓬荜生辉。不过大家好像都误会了什么……”

    大家面面相觑。

    邀月背着双手，不可一世地道：“大家以为今天成亲的是花无缺和铁心兰吗？”

    众人更加奇怪，宾客中已有人窃窃私语，有人嘀咕了一声：“难道不是吗？”

    邀月呵呵冷笑起来：“今天真正要成亲的人早就站在台上了！”

    所有的人目光一下子全集中到高堂，堂上只有双方家长和花鱼两兄弟。

    邀月大声道：“不错！今天是小鱼儿和花无缺成亲的大喜日子，我移花宫不惜代价就是要为他们举办婚礼！”

    一语惊四座！

    谁也没有想到事情会生出这样诡异的变故，一时全都怔住，包括小鱼儿和花无缺。

    在场宾客们面上的神情也颇有意思，有人在场中新娘、花无缺、小鱼儿三人之间来回观摩，也有人把目光投向了燕南天。他既是一方当事家长，又是当今世上唯一可与移花宫主匹敌之人，事变至此，他怎可能忍而不发？

    果然燕南天沉声道：“邀月宫主，你这是什么意思？”

    邀月不慌不忙道：“燕大侠，我是在成全你两个侄儿。你难道完全不知道，他们二人早就兄弟乱*伦、同床共枕了！”

    “兄弟乱*伦、同床共枕”这样的字眼一说出来，顿时全场哗然，议论纷纷。

    小鱼儿闭上了眼睛。花无缺一心注视着铁心兰，看到新娘的双手在身侧紧紧揪住了衣裙，顿感心如刀绞。

    燕南天勃然大怒：“一派胡言！你身为一代宗师，竟然说出如此荒唐可笑的话！简直岂有此理！”

    邀月冷笑道：“你何不问问小鱼儿，我说的是真是假？”

    燕南天看向小鱼儿，小鱼儿叹了口气，不得不走出前来。

    他心里明白，最坏的情况还是发生了。像邀月这样身份地位的人，她既然这样说了，就一定会有人相信。此时就算小鱼儿矢口否认，也阻止不了这个流言像海啸一样席卷武林。

    所有人都会知道他和花无缺做过的事，然后嘲笑他们，戳他们脊梁骨，让他们再也无法在江湖中立足，再也抬不起头见人！亲人朋友也接受不了这样的打击，不说铁心兰和苏樱会闹成什么样，燕南天也会因此蒙羞。

    小鱼儿简直想给邀月鼓掌：“原来你从一开始设计我们，打的就是这个主意？”

    邀月冷笑不遇。

    小鱼儿挠了挠头说：“你这个方法一点也不高明啊！不就是同归于尽，要臭一起臭嘛？我小鱼儿本来就是臭的，多臭一点无所谓啦。你移花宫主可是香的，陪我臭吃亏的是你啊！”

    燕南天听出他话中有话：“小鱼儿，到底怎么回事？”

    “燕伯伯，各位武林朋友，邀月宫主说的话呢……”他在这里停了一下，目光看向花无缺。

    花无缺也在看着他，平和而坚定的眼神给了他支持的力量。小鱼儿咽下一口唾沫，终于沉声道：“是真的……”

    宾客再次哗然。少林智觉大师合掌叹道：“阿弥陀佛……”

   燕南天震惊失色看着小鱼儿和花无缺：“你们…你们……” 这消息对他来说不啻于晴天霹雳！

    邀月仰面大笑起来，对小鱼儿道：“你终于承认了，我还以为你会嘴硬呢！”

    “为什么不认？有你陪我臭我是賺的！你舍得身败名裂来对付我，哇，我小鱼儿也够厉害的！”

    他拍着手向全场高声道：“燕伯伯，各位武林同道了啊，我小鱼儿跟花无缺为什么会搞成今天这样呢？全亏了邀月宫主一手撮合啊！一代宗师下春药说出去真好听啊！下毒逼两个男人，还是亲兄弟，做那种事……说无耻，谁无耻啊？”小鱼儿指向邀月：“我小鱼儿枉称恶人之首也比不上你啊！怪不得你这辈子嫁不出去，你都心理变态了，哪还有人敢要啊？”

    邀月面色冰冷地听着他把整件事抖出来，她既然决心要这样做，移花宫、名誉、地位，其实都已经被她放弃。她只要报仇！

    她冷笑道：“士可杀不可辱，你若真是宁死不屈，当时为何不自我了断，免得害人害己？还不是你贪生怕死，宁愿被男人侮辱，也舍不得死！”

     “你盼着我死呢！那么想的话，你自己动手啊！”

    邀月当然不会自己动手，不是花无缺做的就没有意义，这仇就不算报！

    好在虽然他设计花无缺亲手杀小鱼儿失败了，但他下毒逼花无缺强暴小鱼儿却成功了，这比让他们自相残杀更令她快意！

    他们这番唇枪舌战，倒是让在场的人大致明白了事情的前因后果，原来还是二十年前玉郎江枫的情债未了，遗毒至今。今天这场闹得沸沸扬扬的婚事，彻头彻尾就是一个报复的阴谋，疯狂的闹剧！

    邀月知道和小鱼儿逞口舌之争占不了便宜，转向花无缺，冷嘲热讽道：“如今此事已经公开，世人皆知你们的丑事。花无缺，你自己受辱，还要连累九泉之下的父母蒙羞，遭人耻笑生出这样一双寡廉鲜耻的儿子！事到如今，你还有什么面目活在世上？”

    小鱼儿见她为难花无缺，抢着道：“用不着你替他操心，你都活得下去，他更没问题！”

    邀月“呵呵”一笑道：“你那么着急干什么？我该说你们兄弟情深，还是夫妻情深啊？”

    “你——”连小鱼儿都被她呛了一口。

    邀月继续对花无缺穷追猛打：“你做出这件事的时候，难道就没有想到会有这样一天？我以前有没有教过你，移花宫的人宁为玉碎，不可瓦全！失去了尊严，苟活还有什么意义？难道说今时今日，你花无缺舍不得死了，要为心爱之人惜命了？”

    心爱之人四个字她说的尤其重，目光更是看向伫立场中的新娘铁心兰。

    花无缺双眼通红，目含泪光，深深地看着邀月道：“宫主，你……真的那么想要我死吗？”

    邀月冷面不答。

    “无缺岂是贪生怕死之人？宫主言至于此，可见恨有多深。无缺自知铸就大错，无颜苟活于世，本该饮剑自刎，以谢天下……”

    他痛苦地深吸一口气，接着道：“可是今日的无缺已不是往日的无缺。过去我一无所有，只为宫主而生。现在我已有亲人朋友，更无法抛弃妻子，轻言生死。”

    他看向铁心兰道：“今日婚礼无论真假，我都承认铁心兰是我的妻子。令宫主失望了，无论背负怎样的骂名，我都不会离她而去。”

    邀月冷笑道：“事到如今，你以为铁心兰会原谅你吗？”

    小鱼儿怼她：“铁心兰怎么想你又知道？人家两口子的事，你一个老姑婆掺合什么，是不是嫉妒啊？”

    邀月气得“哼”了一声道：“好啊！那你们敢不敢跟我打个赌？如果铁心兰原谅花无缺，就自己掀开盖头，跟花无缺走，我绝不阻拦。如果她不掀开盖头，就代表不原谅，那么，花无缺，我就要你当众自裁。”

    小鱼儿抢先道：“谁要跟你赌啊？当别人傻子？”

    花无缺却应承道：“好，我赌……”

    小鱼儿急得一把拉住他：“喂——”

    花无缺哀伤地对小鱼儿说：“对不起，小鱼儿，我已经决定了。如果得不到她的原谅，生或死对我又有什么区别呢？”他苦笑了一下道：“正好遂了宫主的心愿，让我的死为这段二十多年的恩怨画上结局。”

    此时，所有人的目光都已集中到大堂中央的新娘身上，她的选择将决定花无缺的生死。

    在所有人的注目中，新娘的双手缓缓交叠，按在了自己胸前，一滴眼泪打在她手背上，然后是第二滴，第三滴……

    低低的抽泣声从红盖下传出，新娘压抑的哀伤就像一场无可避免的风雨扫荡了全场。

    “心兰……”花无缺深深地凝望着她，她的每一滴眼泪于己都是更痛的悲伤，更深的愧疚。

    ——如果再给我一次机会，让我擦干你的眼泪，让我弥补你的伤痛，让我照顾你一辈子……

    但无论如何悲痛，新娘始终没有掀开头上的红盖，再看花无缺一眼。

    人群中已有人发出同情的感慨，但也有好事者揶揄道：“这铁心兰也是个狠角色，看来是因爱生恨了，宁可教丈夫当众自裁，也不肯掀开盖头。女人啊……”

    这时，燕南天忽然出手，一掌拍在高堂正中那面贴着巨大“喜”字的墙壁上。喜字立刻撕裂飞舞，裂纹如树根般爬满墙壁，雄浑掌力震得整座新楼发出轰鸣。

    众人心中都明白，燕南天终于忍不住要出手了！中原武林等了二十年的一场决战终于要来了。今天这里有多少人就是奔着这场惊天动地的决战而来的！

    燕南天一直冷眼旁观到此时，除了蒙羞受辱外，也是有心让双方把话都说尽。而选择此时出手，也是看花无缺赌局胜出无望，有意打断，为他解围。

    “邀月，你先害我义弟，又害我侄儿，今日燕某岂与你善罢甘休！”

    邀月叫了一声好：“你我之战早已注定，今日了断，甚合我意！”

    此时她已经不关心花无缺的生死，在这场必然来临的决战之前，她终于成功地报复了！她折磨得花无缺和小鱼儿痛不欲生，纵然他们不死，往后的人生也将充满痛苦和遗恨！ 

    她赢了！江枫、花月奴做鬼也休想好过！

    她的人生已经没有遗憾，就算接下来死在和燕南天的这场决战中，她也可以笑着面对。

    两大绝世高手针锋相对，武林人士云集观战，堪称五十年来武林中最盛大之事件。

    然而就在这时，又生变故。

    楼外忽然传来一声婢女的惨叫，一条黑色人影飞身而入。他的速度太快，来势太猛，浑身自带一股阴寒的罡风，霎时将厅中搅得人仰马翻、一片混乱。

     事出突然，而婚礼场合，众人所有的兵器都留在堂外，并未带在身上，一时只能纷纷躲避。

    来人已高高跃起，向着大堂正中的新娘扑去。新娘盖头未揭，正回过头来，一只魔爪已按在她头顶。

    “不————”

    在花无缺一声撕心裂肺的呼喊中，新娘的人头被摘下来，血淋淋地抓在对方手里。

    血像喷泉一样从断掉的脖颈向外喷，无头的尸体这时才缓缓倒下，倒在花无缺眼前，也倒在所有人眼前。

    那杀人的恶魔此时也落在众人面前，正是失踪多时的江别鹤！

    只见他衣衫褴褛，披头散发，面色发紫，疯疯癫癫，大喊大叫着：“杀！来啊！燕南天，再跟我打！杀啊！”

      这时，又有一个人从门外追进来，竟是苏樱！

    她气喘吁吁地大喊道：“小心啊！江别鹤练成了玄阴魔功，已经疯了！”